晚清官场莫谈兄弟
官场注重圈子,讲究群狼战术,也就是搞山头主义,此乃古已有之。进了圈子就可以相互帮衬,相互提携。晚清官场很是发扬并光大了这一优良传统,除了血亲姻亲世交故旧同寅门生这些组成圈子的重要因素,官员们还喜欢换帖子拜把子,简而言之就是称兄道弟。
话说湖广总督湍多欢,本为旗人,先前当过云南臬司。其时云南藩司刘进吉,是个汉人。两人在同省做官,气味相投,于是换帖拜了把子成了结义弟兄。那时官场,省里一把手为巡抚,手下的藩司、臬司约莫是二三把手的样子,大致是藩司管行*,臬司负责司法,论起来藩司的地位还略高些。后来湍臬司突然官运亨通起来,很快升任贵州藩司、江宁藩司,江苏巡抚。不上两年,又升了湖广总督。而刘进吉却在云南藩司任上一呆就是十一年半,到了第十二年下半年才调回湖南老家任藩司,正好成了昔日把兄弟今日湖广总督(亦称湖北制台)老湍的下属。
按照当时官场不成文的规矩,把兄弟一旦做了堂属,是要缴帖的,也就是将从前交换的庚帖还回去,从此就安安心心以上下级相交。刘进吉刘藩台知道此规矩,晋见制台的时候就主动提出要将十几年前拜把子的帖子缴还。湍制台却连声说不必不必,还口口声声称刘藩台为大哥,自己以小弟自居。刘藩台当真了,以为湍制台真念旧情,众僚属也觉得这样的上司重情义。
过年把,刘藩台轻度中风,就上了一个禀帖给当制台的兄弟伙说想退休回家养老。湍制台挽留了两回,后来就同意了。要说这刘藩台运气实在不咋的,退休回家没几天家里即遭了一场大火,家产烧掉了十之八九。生活遇到空前困难,刘藩台就颤颤巍巍去了武昌找湍制台,半遮半挡地提及自己有个大儿子,现在捐了湖北候补道,意思是要昔日把兄弟看顾看顾。这当然是湍制台一句话的事情,他哼哼哈哈答应了。可等了老长时间也没有动静,刘藩台有些纳闷,以为按交情不应该如此。再等,依然没有结果。后来得到高人点拨,言明他跟湍制台结拜帖子还没还回去呢。刘进吉恍然大悟,可是家里头早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,急得抓耳挠腮,高人说反正湍制台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,你找人将他家上溯三代的履历搞清楚,重写一份帖子就交代了。照单抓药这么一试,再用红纸封了山寨拜帖送过去,湍制台高兴地收了下来,就是说他们之间的结拜之情就此打住。果然,不是兄弟了,湍制台倒也念旧,刘进吉那捐了道台的儿子真就很快放了实缺。
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的刘进吉刘藩台,总算了明白了跟上级长官称兄道弟的后果。
其实呢,一般情况下,人打江山的时候,非常非常希望能有同甘苦共患难的弟兄,而一旦功成业就关系就会变得微妙起来,差距一定是要有的。刘邦起兵之时一干拥趸,无论是才高八斗计谋出众的萧何张良,还是杀牛屠狗打流混世的韩信樊哙等辈,大家勾肩搭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,兄弟情谊深厚得堪比亲兄弟。可是一旦登基,立马就定下许多君臣礼仪,人能做皇帝天天被人山呼万岁当然很过瘾,感觉实在是好极了。然据据有人估计,刘邦欣然接受别人建议搞这套繁文缛节的君君臣臣,最初动因就是烦透了手下那帮子兄弟伙没大没小,让自己忒没面子。
再一个就是朱洪武,在他当放牛娃那会儿的确做了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,实不足道也。当皇帝后有发小来找他,在金銮殿上大剌剌地说,想当年俺们偷人家芋头放在茅草火里煨着吃……老朱当场就没给他好脸子。另外一个发小也来了,说了同一件事儿:想当年俺们茅将*杀芋将*那会儿……当然还是这位兄弟会说话,结果自然大不同。
梁山一百单八好汉,开始的时候叫一声哥哥弟弟纳头便拜,那会儿不要说金钱酒肉,连脑壳子都可以给对方当板凳坐,然而一排序就开始勾心斗角,到了招安以后,兄弟只好用来出卖了。
职场中没有朋友,这话说得或许有点绝对。官场之中当然需要兄弟,但下级最好不要太把上级当兄弟,即便上级领导平易近人,说话也要讲究方式,如果功夫尚未练到火候,最好的办法是要有自知之明,自觉一点真没坏处,早些缴还“拜帖”老老实实做属下就不错。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