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嫂子长得很漂亮，十里八村村花一支。
冬天，她喜欢头上戴着白绒帽，穿鲜红的大衣，蹬高跟靴。出一趟门回来，俊美的五官白中透红，很是好看。
她是我们村大队书记媳妇弟弟的女儿。
我爸是教师，在村里算是知识阶层的人。
我哥身高一米八三，长相有些普通，但碍不住身高带来的良好视觉。身高可是能增加颜值的，如果相亲，人家第一会说这个特征：身高马大，小伙帅。
估计书记媳妇就看中我爸的工作和我哥的身高了吧，她亲自撮合我哥和嫂子走到一起。
两个人见面后，倒也都满意，经过一个八月十五，年前订婚，接着就结婚了。
婚后两人甜甜蜜蜜，恩爱有加，两家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嫂子长得漂亮，人也特别好，嫁到我家，很快就熟络了，跟在我妈后头，干这干那，比我小妹都勤快。
大哥小时候不爱学习，上到初中就退了下来，在村大队谋得一份职业：电工。
学习培训了一年多，后又拿到相应证书，踏踏实实，也挺好。
一年后，大侄子出生。
继承了他爸妈优秀的一面，很惹人喜爱。
两年后，小侄女出生，同样继承她爸妈的优点，长得好看，身高呼呼往上窜。
一直都没有分家。
我们一大家子，热热闹闹生活在一起，嫂子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生气回娘家。
书记媳妇是她姑，她姑经常来家串门，因了这份姻缘，我们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。
谁家有好吃的，好用的，都不吝啬，拿出来分享。
后来，我考上省重点大学，妹妹还在念书。
我母亲是农村妇女，不识字，但一生操劳，无怨无悔。
太平盛世，过得也就是这样和和美美的日子吧。
我们都以为，这样的好生活，能一辈子过下去。
家里基本没有难题了，等大学毕业后，我靠自己的努力，在省城工作，谈女朋友结婚成家。
我小妹人也不差。
所以，家里几乎没有后顾之忧。
大一那年，我每次往家打电话，我爸总时不时地重喘一口气。我还问他怎么了？如果身体不舒服，医院看看，千万不能有病不看，拖坏身体，一大家子人都要靠您呢。
我爸就笑着拒绝：“哪有那么严重，最近工作繁忙，家里的活也有点多，可能有些累。”
我问我妈，她也说没什么事，就是累的，多休息休息就好了。
02
不知为什么，我的眼睛一直狂跳。怎么都按不住，贴纸条，用毛巾敷，都不管用。
而且还总心惊肉跳，莫名其妙的感觉。
心里不踏实，我就时不时往家打个电话，一切安好，我才放下心来。
可是，刚刚安下来的心，瞬间就被我哥的一个电话切断了。
他说，看老爸脸色有点不对，医院做个检查。
如果不是我哥强拉硬拽，他还要去上课，还想着地里的活。
其实，我爸不对劲，还是嫂子发现的。
我爸在她前面走路，嫂子发现他脚步有点飘，再看看他的脸色，发*。
而且，还经常看到他死死抱着双臂。
联想到这些，嫂子就催医院。
医院能让恶梦成真，不如被继续欺骗，至少全家人还能欢欢乐乐在一起。
可是，命运一旦无情起来，是丝毫不留痕情面的。
反复检查下来，肝癌，医生说可以努力一把，看能不能扭转乾坤。但是，看样子不太好。
听着轻飘飘一句话，打在我们头上像雷击。
几天时间就感觉，原本幸福的家庭处在风雨飘摇之中。
家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笑。
我一天几个电话打给我哥，问到底什么情况了？
我哥跟我说：“咱爸应该是晚期，但医生没有那么确定，只说可以试着努力一把。我听那意思，是在宽慰我们，你嫂子却坚信医生说的，只要医生说可以努力一把，就一定有救，还等什么？”
就这样，我爸上了手术台。
手术也并不让人乐观，医生说即使切除原发病变，也只是减轻肿瘤的负荷，以后的生命，充满小心翼翼。
好歹又能回到家。
但是，却从此踏上漫漫求医路。
为延缓肿瘤细胞的发展速度，介入栓塞治疗，射频消融治疗，肝动脉插管灌注等等，只要能用上的，都会去研究，去尝试。
大哥默默承担起照顾老爸的事，嫂子默默承担起家里的义务。
他们都怕我妈伤心，无论什么情况都表现得云淡风轻。
尤其嫂子，常常主动跟我妈拉家常，以分散她的注意力。
大哥工作要忙，孩子需要照顾，家里的田也要种。
一家人其实忙得团团转。
只有我最远，只能通过电话给他们打气。
由于家里花钱得多，挣得少，一大家子，再加一个病人，很快吃紧。我哥急得憔悴了很多。
我安慰他，不要着急，咱们家人多，除了我都能上手。因为人一急就容易乱，更容易出错。
半年后，看似我爸的病情稳定了。
我哥开始努力工作，除了做电工，还做其它的零活。只要能用得上他的，他都去做，而乡围十几里，认识的人都知道我家有个病人，我哥出来干活就是为多挣点钱，所以，他们都会主动付钱。
03
天气预报说，近期有大暴雨。
我忙着学校里的一个竞赛，不像以前跟家人联系勤了。
没过几天，天气果然骤变，瓢泼大雨下的人心惊。不知为什么，我还有一种心不由自主发凉的感觉。
第二天傍晚，我突然接到嫂子的电话。
我听到她的声音有点不对，就问她：“是不是爸的身体又不好了？我哥呢？”
谁知，我这么一问，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。
我吓坏了，赶紧说：“别哭嫂子，有什么事你尽管说。”
她好久才憋给我一句让我发懵的话：“你哥没了。”
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：“什么叫我哥没了？”
我反复追问。
她说他去查线路，撞上漏电的地方……。
就在那场大雨里，我心发冷的时候。
我几乎两眼发黑。赶紧请假，立即回家。
家里已是灵堂设位，气氛幽怨哀凄。
我噗通双膝跪在大哥的灵位前，差点哭背过气。
是嫂子把我搀起来，她说：“多去照顾爸妈吧。”
我爸妈看见我一把抱住就哭。
我强忍悲痛安慰他们：“你们以后还有我，别怕。”
从那天起，我的人生就装满了义务，责任。
我把我哥的担子接过来了。但事实却是，我还是个学生，还有一年多才能毕业。
我恨不能丢弃学业来照顾家。
看着原本幸福温馨的家，如今凌乱不堪，惨不忍睹，我真的萌生了退学的想法。
可是，第一个反对我的人，是嫂子。
她说是人就能扛起一个家，没有什么可怕的。但是，你丢掉学业，就等于把你这辈子都毁了，没人愿意，包括你哥。
嫂子说得我没有任何理由辩驳。
大哥的事处理之后，我想给嫂子下跪，希望她能多帮帮这个家，到我大学毕业，因为，我爸还是个病重的人。
嫂子一把把我扯起，差点扇我一巴掌：“一家人，你看你说的什么话？你有出息了，就是咱们全家人的福气。”
我回到学校，沉默了许多。
除了日常学习，经常跟家人联系，我就泡在图书馆，多看书，希望走向社会能有所用。
我哥去世，对我爸影响特别大。
很不幸，他发生病变了。
病情来势汹汹，医院急速抢救，才暂时稳定住。但是医生给下了病危通知书。
他们告知，已经无力回天，好好让他过几天舒坦日子吧。
医生两句话，就能给我爸判死刑，那时候，我极度恨医生。
老爸复发的病情，给这个本来就濒临破产的家，雪上加霜，我感觉我都要撑不下去了。
嫂子还安慰我，劝慰我，鼓励我，她怕我真退学。
是啊，挣钱的人没的没，倒的倒，以后的日子怎么继续？
一大家子人嗷嗷待哺。
嫂子，她可是个外家人啊。
没了我哥，我们有什么理由这么沉重地束缚她？
04
日子捉襟见肘，我妈每次电话，深深的叹息，像针扎在我心上。
我嫂子一打电话，就好像啥事没有，她开朗乐观，总对我说咱爸病越来越见好，让我一定要拿优异的成绩来回报他。
说实话，我喜欢听嫂子的电话，她能让我放松，不再焦虑。
我再自欺欺人，也明白，一切都是嫂子自导自演的行为，她怕我做傻事。
家里到底什么情况？
我小妹偷偷给我说，爸没钱看病了，医院拉回来了。而且，好像还有人在给嫂子说媒。
我听了，心像冰冻了一般毫无知觉。
但是，我又忍不住拿起“你答应我的，照顾我家，到我大学毕业，为什么在衣不蔽体的境况中，你还落井下石？你到底怎么想的？真是女人*起来，比什么都狠。”
嫂子没说半个字，就把电话挂了。
我瘫坐在宿舍床上，半天一动不动。
临到头，我才真切感受到，我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，我什么都做不到。
我不相信嫂子真这么做。我问遍全家人，得到一致答案：她就是准备嫁人了。
我哥，才走了多久啊。
我想痛哭一场，却找不到地方。
可是，这个时候，我反而不想退学了。因为真退学了，未来的日子更难走。我没有文凭，没有手艺，没有技术，找工作无门。
像我这种长一副男人单薄架子，女人皮囊，根本吃不了苦，受不了罪。
我决定狠下心，让我妈和我妹去承担。
我四处找家教，挣钱。
半个月后，我妈说，嫂子走了。
我不想听，一点儿也不想。我不明白，平时那么好的她，难道都是装出来的？何况她姑还是我们村的。
我妈又说：“她留给我们几十万，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钱，是咱们欠她。”
我愣了。
我妈接着说：“她找了一个富家男人嫁了，条件就是要钱，给够钱就嫁。”
我恍然大悟。急忙问：“大嫂走了再没回来过吗？”
我妈说没有，但是她留下话了：“除了把二弟和小妹上学的钱留够，都给爸看病吧，只是很遗憾，她不能再在床前尽孝了。”
我妈说那几天她天天哭，都快把眼睛哭瞎了。她真不舍得这个儿媳妇。
大嫂走了以后，书记媳妇依然经常到我家看看，甚至还伸手帮帮忙。
后来，没过多久，我爸也去世了。
钱，根本没用多少。
我妈把它存起来，以后都花在两个孩子身上。
而我，无论何时何地，也是两个孩子最亲近的人。